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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肉刑诏文帝十三年五月 西汉 · 汉文帝
 出处:全汉文 卷二
制诏御史: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
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
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与?
吾甚自愧。
故夫训道不纯,而惠民陷焉。
《诗》曰:「悌弟君子,民之父母」。
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
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楚而不德也!
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
其除肉刑,有以易之。
及今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为令(《汉书·刑法志》:齐大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其少女缇萦上书,天子怜其意,遂下令。)
上书求赎父刑 西汉 · 淳于缇萦
 出处:全汉文 卷五十七
妾父为吏,齐中(《汉书》有「皆」字)称其廉平。
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汉书》作「妾痛夫」)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
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愿入身(《汉书》作「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使得改行自新也(《史记·仓公传》,又见《汉书·刑法志》:孝文即位十三年齐太子淳于公有罪当刑,其少女缇萦随父至长安上书。)
奏议除肉刑 西汉初 · 张苍
 出处:全汉文 卷十四
肉刑所以禁奸,所由来者久矣。
陛下下明诏,怜万民之一有过被刑者终身不息,及罪人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于盛德,臣等所不及也。
臣谨议,请定律曰:诸当完者,完为城旦舂;
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
当劓者,笞三百;
当斩左止者,笞五百;
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
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三岁为鬼薪白粲
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
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
隶臣妾满二岁,为司寇
司寇一岁,及作如司寇二岁,皆免为庶人。
其亡逃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
前令之刑城旦舂岁而非禁锢者,如完为城旦舂岁数以免。
臣昧死请(《汉书·刑法志》孝文即位十三年,齐大仓令淳于公当刑诏狱,逮系长安。其少女缇萦随父至长安,上书。天子怜悲其意,遂下除肉刑。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奏言。制曰可。)
荐父青词(代王菉猗女)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九、《叠山集》卷一二
父今捐弃,永无侍奉之期;
女既有家,难报劬劳之德。
洁斋丹悃,号吁苍旻
伏念妾先考学慕醇儒,老为寒士。
爱人利物,虽莫展其素怀;
谨行信言,不敢欺于洪造。
岂期一疾,即反九泉。
妾生无养志之能,没缺送终之礼。
受恩罔极,茹痛何穷?
仁君犹悲怜缇萦之词,河伯亦闵念曹娥之苦。
父子之情至切,天人之应惟诚。
皈命羽衣,投诚金阙。
伏愿矜哀愚悃,超度先魂。
觉本性之虚明,赦凡情之罪悔。
宿愆尽洗,无久滞于冥途;
片善可书,或再生于乐国。
四边静 明 · 屠隆
 押词韵第十八部 出处:六十种曲 䌽毫记 第三十五出
小生哭:严亲有难肝肠裂。斑斑泪成血
有子愧缇萦。何由吁天阙合前
鹧鸪天 贺人生女 宋 · 无名氏
 押词韵第三部
象榻香篝冷宝猊。
虺蛇吉梦寤惊时。
缇萦生下虽无益,谢女他年或解围。

花骨脉,雪肤肌。
飞琼抱送下瑶池。
弄璋错写何妨事,爱女从来甚爱儿。
奏记王畅 东汉 · 张敞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全后汉文 卷六十四
五教在宽,著之经典。
汤去三面,八方归仁。
武王入殷,先去炮烙之刑。
高祖鉴秦,唯定三章之法。
孝文皇帝感一缇萦,蠲除肉刑。
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恶严刻,务崇温厚
仁贤之政,流闻后世。
夫明哲之君,纲漏吞舟之鱼,然后三光明于上,人物悦于下。
言之若迂,其效甚近。
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惩恶,难以闻远。
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则海内改观,实有折枝之易,而无挟山之难。
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
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
孽孳求奸,未若礼贤。
舜举皋陶,不仁者远。
随会为政,晋盗奔秦。
虞、芮入境,让心自生。
化人在德,不在用刑(《后汉·王龚附传》)
邴原举有道书 东汉 · 孔融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三
修性保贞,清虚守高,危邦不入,久潜乐土。
王室多难,西迁镐京
圣朝劳谦,畴咨俊乂,我徂求定,策命恳恻,国之将陨,不恤纬,家之将亡,缇萦跋涉,彼匹妇也。
犹执此义。
实望根矩,仁为己任,授手援溺,振民于难。
乃或晏晏居息,基我肯顾,谓之君子,固如此乎!
根矩根矩,可以来矣(《魏志·邴原传》注引《别传》)
自哀 其二 清 · 赵观彬
七言律诗 押鱼韵 出处:悔轩集卷
已矣人间万事虚,畸穷一世孰如余。
忠惭诸葛酬无地,孝愧缇萦泣有馀。
深峡买田还谪海,疏宗取子亦离渠。
琼雷消息今何似,雁尽三春未见书。
袁子正 其二 西晋 · 袁准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四
《书》称:「钦哉!
惟刑之恤」。
又曰:「宥过无大刑无小」。
此前王明德慎罚之意也。
昔汉文咸缇萦之孝,遂去肉刑。
近则太宗(案:魏明帝自定庙号为烈祖,今此作太宗,岂少帝时易之邪?当考)
视明堂之图,欲宽背罚;
于公以阴德救物;
袁安耻织鞫罪人,此前代圣主贤臣钦恤之志也(《御览》六百三十六)
六月望潞城回东洲书目前二事以示亲知庶闻者或有省焉 元末明初 · 谢应芳
 出处:龟巢稿卷十六
缇萦赎父谒天子,聂嫈痛弟哭尸死。
亲亲义重不顾身,千载流芳著青史。
今人岂无骨肉亲,冷眼视同行路人。
朝家旌善作亭子,诱我薄俗令还淳
吾诗相劝匪相讦,不信汝曹之心真是铁。
银瓶女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押庚韵
宋岳鄂王之幼女也王被收女负银瓶投水死今祠在浙宪司之右
岳家父,国之城,秦家奴,城之倾。
皇天不灵,杀我父与兄。
嗟我银瓶,为我父缇萦
生不赎父,死不如无生。
千尺水,一尺瓶,瓶中之水精卫鸣。
挽聂贞女联 其二 清末至民国 · 刘文钦
对联
伶仃弟妹,宜尔室家,一手振衰门,堪与缇萦宪英同登烈女传;
况锢膏肓,难求药石,九泉依若父,不让曹娥岳女先建孝媛碑。
鼙舞歌五首 其四 精微篇 曹魏 · 曹植
精微烂金石,至心动神明。
杞妻哭死夫,梁山为之倾。
子丹西质秦,乌白马角生。
邹衍囚燕市,繁霜为夏零。
关东有贤女,自字苏来卿。
壮年报父仇,身没垂功名。
女休逢赦书,白刃几在颈。
俱上列仙籍,去死独就生。
太仓有罪,远徵当就拘。
自悲居无男,祸至无与俱。
缇萦痛父言,荷担西上书。
盘桓北阙下,泣泪何涟如。
乞得并姊弟,没身赎父躯。
汉文感其义,肉刑法用除。
其父得以免,辩义在列图。
多男亦何为,一女足成居。
简子南渡河,津吏废舟船。
执法将加刑,女娟拥棹前。
妾父闻君来,将涉不测渊。
畏惧风波起,祷祝祭名川。
备礼飨神祇,为君求福先
不胜釂祀诚,至令犯罚艰。
君必欲加诛,乞使知罪愆。
妾愿以身代,至诚感苍天。
国君高其义,其父用赦原。
河激奏中流,简子知其贤。
归聘为夫人,荣宠超后先。
辩女解父命,何况健少年。
黄初发和气,明堂德教施。
治道致太平,礼乐风俗移。
刑措民无枉,怨女复何为。
圣皇长寿考,景福常来仪。
妇女之孝二十首 其八 缇萦(父淳于公有罪当刑萦上书乞没为官婢赎父罪文帝悲怜之诏除肉刑) 宋末元初 · 林同
五言绝句 押鱼韵
仁矣文皇诏,悲哉少女书。
至今民受赐,非但活淳于
明佛论 南朝宋 · 宗炳
 出处:全宋文卷二十一
夫道之至妙,固风化宜尊,而世多诞佛。
咸以我躬不阅,遑恤于后。
万里之事,百年以外,皆不以为然,况须弥之大,佛国之伟,精神不灭,人可成佛,心作万有,诸法皆空,宿缘绵邈,亿劫乃报乎?
此皆英奇超洞,理信事实,黄华之听,岂纳云门之调哉?
世人又贵周、孔、《书》、《典》,自尧至汉,九州华夏,曾所弗暨,殊域何感。
汉明何德,而独昭灵彩
凡若此情,又皆牵附先习,不能旷以玄览,故至理匪遐,而疑以自没。
悲夫,中国君子,明于礼义,而暗于知人心,宁知佛心乎?
今世业近事,谋之不臧,犹兴丧及之,况精神我也,得焉则清升无穷,失矣则永坠无极,可不临深而求,履薄而虑乎?
夫一局之弈,形算之浅,而弈秋之心,何尝有得,而乃欲率井蛙之见,妄抑大猷,至独陷神于天阱之下,不以甚乎?
今以茫昧之识,烛幽冥之故,既不能自览鉴于所失,何能独明于所得,唯当明精暗向,推夫善道,居然宜脩,以佛经为指南耳。
彼佛经也,包《五典》之德,深加远大之实,含老庄之虚,而重增皆空之尽。
高言实理,肃焉感神,其映如日,其情如风,非圣谁说乎?
谨推世之所见,而会佛之理,为明论曰:
今自抚踵至顶,以去陵虚,心往而勿已,则四方上下,皆无穷也,生不独造,必传所赀,仰追所传,则无始也。
奕世相生而不已,则亦无竟也。
是身也,既日用无垠之实,亲由无始而来,又将传于无竟而去矣,然则无量无边之旷,无始无终之久,人固相与陵之以自敷者也。
是以居赤县于八极,曾不疑焉,今布三千日月,罗万二千天下,恒沙阅国界,飞尘纪积劫,普冥化之所容,俱眇末其未央,何独安我而疑彼哉。
夫秋毫处沧海,其悬犹有极也,今缀彝伦于太虚,为藐胡可言哉?
故世之所大,道之所小,人之所遐,天之所迩,所谓轩辕之前,遐哉邈矣者。
体天道以高览,盖昨日之事耳。
《书》称知远,不出唐虞,《春秋》属辞,尽于王业,《礼》《乐》之良敬,《诗》《易》之温洁,今于无穷之中,焕三千日月以列照,丽万二千天下以贞观,乃知周、孔所述,盖于蛮触之域,应求治之粗感,且宁乏于一生之内耳,逸乎生表者,存而未论也。
若不然也,何其笃于为始形,而略于为神哉?
蒙山而小鲁,登太山小天下,是其际矣。
且又坟典已逸,俗儒所编,专在治迹,言有出于世表,或散没于史策,或绝灭于坑焚。
老子、庄周之道,松、乔、列、真之术,信可以洗心养身,而亦皆无取于六经。
而学者唯守救粗之阙文,以《书》《礼》为限断,闻穷神积劫之远化,炫目前而永忽,不亦悲夫。
呜呼,有似行乎层云之下,而不信日月者也。
今称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者,盖谓至无为道,阴阳两浑,故曰一阴一阳也。
自道而降,便入精神,常有于阴阳之表,非二仪所究,故曰阴阳不测耳。
君平之说,一生二,谓神明是也。
若此二句,皆以明无,则以何明精神乎?
然群生之神,其极虽齐,而随缘迁流,成粗妙之识,而与本不灭矣。
今虽舜生于瞽,舜之神也,必非瞽之所生,则商均之神,又非舜之所育。
生育之前,素有粗妙矣,既本立于未生之先,则知不灭于既死之后矣。
又,不灭则不同,愚圣则异,知愚圣生死不革不灭之分矣,故云精神受形,周遍五道,成坏天地,不可称数也。
夫以累瞳之质,诞于顽瞽,嚣均之身,受体黄中,愚圣天绝,何数以合乎?
岂非重华之灵,始粗于在昔,结因往劫之先,缘会万化之后哉?
今则独绝其神。
昔有接粗之累,则练之所尽矣。
神之不灭,及缘会之理,积习而圣,三者鉴于此矣。
若使形生则神生,形死则神死,则宜形残神毁,形病神困。
据有腐则其身。
或属纩临尽,而神意平全者,及自牖执手,病之极矣。
而无变德行之主,斯殆不灭之验也。
若必神生于形,本非缘合,今请远取诸物,然后近求诸身,夫五岳四渎,谓无灵也,则未可断矣,若许其神,则岳唯积土之多,渎唯积水而已矣。
得一之灵,何生水土之粗哉?
而感托岩流,肃成一体,设使山崩川竭,必不与水土俱亡矣。
神非形作,合而不灭,人亦然矣。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矣。
若资形以造,随形以灭,则以形为本,何妙以言乎?
夫精神四达,并流无极,上际于天,下盘于地,圣之穷机,贤之研微
逮于宰、赐、庄、嵇、吴札、子房之伦,精用所乏,皆不疾不行,坐彻宇宙,而形之臭腐,甘嗜所赀,皆与下愚同矣。
宁当复禀之以生,随之以灭邪?
又宜思矣。
周公郊祀后稷,宗祀文王,世或谓空以孝,即问谈者,何以了其必空,则必无以了矣。
苟无以了,则文、稷之灵,不可谓之灭矣。
斋三日,必见所为斋者,宁可以常人之不见,而断周公之必不见哉。
嬴博之葬,曰:「骨肉归于土,魂气则无不之」非灭之谓矣。
夫至治则天,大乱滔天,其要心神之为也。
尧无理不照,无欲不尽,其神精也。
桀无恶不肆,其神悖也,桀非不知尧之善,知己之恶,恶已亡也、体之所欲,悖其神也,而知尧恶亡之识,常含于神矣。
若使不居君位,千岁勿死,行恶则楚毒交至,微善则少有所宽,宁当复不稍灭其恶,渐脩其善乎?
则向者神之所含,知尧之识,必当少有所用矣。
又加千岁而勿已,亦可以其欲都澄,遂精其神,如尧者也。
辰月变则律吕动,晦望交而蚌蛤应,分至启闭,而燕雁龙蛇飒焉出没者,皆先之以冥化,而后发于物类也,凡厥群有,同见陶于冥化矣,何数事之独然,而万化之不尽然哉。
今所以杀人而死,伤人而刑,及为缧绁之罪者,及今则无罪,与今有罪而同然者,皆由冥缘前遘,而人理后发矣。
夫幽显一也,衅遘于幽,而丑发于显。
既无怪矣,行凶于显,而受毒于幽,又何怪乎?
今以不灭之神,含知尧之识,幽显于万世之中,苦以创恶,乐以诱善,加有日月之宗,垂光助照,何缘不虚己钻仰,一变至道乎?
自恐往劫桀纣,皆可徐成将来之汤、武。
况今风情之伦少,而泛心于清流者乎。
由此观之,人可作佛,其亦明矣。
夫生之起也,皆由情兆。
今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者,皆精由情构矣。
情构于己,而则百众神,受身大似,知情为生本矣。
至若五帝三后,虽超情穷神,然无理不顺。
苟昔缘所会,亦必循俯入精化,相与顺生,而敷万族矣。
况今以情贯神,一身死坏,安得不复受一身,生死无量乎。
识能澄不灭之本,禀日损之学,损之又损,必至无为,无欲欲情,唯神独照,则无当于生矣。
无生则无身,无身而有神,法身之谓也。
黄帝虞舜,姬公孔父,世之所仰而信者也,观其纵辔升天,龙潜鸟飏,反风起禾,绝粒弦歌,亦皆由穷神为体,故神功所应,倜傥无方也。
今形理虽外,当其随感起灭,亦必有非人力所致而至者,河之出图,洛之出书,冥荚无栽而敷,玄圭不琢而,桑谷在庭,倏然大拱,忽尔以亡,火流王屋而为鸟,鼎之轻重大小,皆翕欻变化,感灵而作,斯实不思议之明类也。
夫以法身之极灵,感妙众而化见,照神功以朗物,复何奇不肆,何变可限,岂直仰陵九天,龙行九泉,吸风绝粒而已哉。
凡厥光仪,符瑞之伟,分身涌出,移转世界,巨海入毛之类,方之黄虞姬孔,神化无方。
向者众瑞之奄暖显没,既出形而入神,同惚恍而玄化,何独信此而抑彼哉?
冥觉法王清明卓朗,信而有征,不违颜咫尺,而昧者不知,哀矣哉。
夫《洪范》庶征休咎之应,皆由心来。
白虹贯日,太白入昴,寒谷生,崩城陨霜之类,皆发自人情而远形天事,固相为形影矣。
夫形无无影,声无无响,亦情无无报矣。
岂直贯日陨霜之类哉?
皆莫不随情曲应,物无遁形,但或结于身,或播于事,交赊纷纶,显昧渺漫,孰睹其际哉?
众变盈世,群象满目,皆万世已来,精感之所集矣。
故佛经云:一切诸法,从意生形」。
又云:「心为法本,心作天堂,心作地狱」。
义由此也。
是以清心洁情,必妙生于英丽之境;
浊情滓行,永悖于三途之域,何斯唱之迢遰,微明有实理,而直疏魂沐想,飞诚悚志者哉。
虽然,夫亿等之情,皆相缘识,识感成形,其性实无也。
自有津悟已来,孤声豁然,灭除心患,未有斯之至也。
请又述而明之。
夫圣神玄照,而无思营之识者,由心与物绝,唯神而已。
故虚明之本,终始常住,不可凋矣。
今心与物交,不一于神,虽以颜子之微微,而必乾乾钻仰,好仁乐山,庶乎屡空。
皆心用乃识,必用用妙接,识识妙续,如火之炎炎,相即而焰耳。
今以悟空息心,心用止而情识歇,则神明全矣。
则情识之构,既新故妙续,则悉是不一之际,岂常有哉?
使庖丁观之,必不见全牛者矣!
佛经所谓变易离散之法,法识之性空,梦幻影响,泡沫水月,岂不然哉!
颜子知其如此,故处有若无,抚实若虚,不见有犯而不校也。
今观颜子之屡虚,则知其有之实无矣。
况自兹以降,丧真弥远,虽复进趋大道,而与东走之疾,同名狂者,皆违理谬感,遁天妄行,弥非真有矣。
况又质味声色,复是情伪之所影化乎?
且舟壑潜谢,变速奔电,将来未至,过去已灭,见在不住,瞬息之顷,无一毫可据,将欲何守,而以为有乎?
甚矣伪有之蔽神也。
今有明镜于斯,纷秽集之,微则其照蔼然,积则其照朏然,弥厚则照而昧矣,质其本明,故加秽犹照,虽从蔼至昧,要随镜不灭,以之辨物,必随秽弥失,而过谬焉。
人之神理,有类于此。
伪有累神,精粗之识,识附于神,故虽死不灭。
渐之以空,必将习渐至尽,而穷本神矣,泥洹之谓也。
是以至言云富,从而豁以空焉。
夫岩林希微,风水为虚,盈怀而往,犹有旷然。
况圣穆乎空,以虚授人,而不清心乐尽哉。
是以古之乘虚入道,一沙一佛,未讵多也。
或问曰:神本至虚,何故沾受万有,而与之为缘乎。
又本虚既均,何故分为愚圣乎?
又既云心作万有,未有万有之时,复何以累心使感,而生万有乎?
答曰:今神妙形粗,而相与为用。
以妙缘粗,则知以虚缘有矣。
今愚者虽鄙,要能处今识昔,在此忆彼,皆有神功,则练而可尽,知其本均虚矣。
心作万有,备于前论,据见观实,三者固己信然矣。
但所以然者,其来无始,无始之始,岂有始乎?
亦玄之又玄矣。
庄周冉求问曰:「未有天地,可知乎」?
仲尼曰:「古犹今也」。
盖谓虽在无始之,前仰寻先际,初自茫渺,犹今之冉求耳。
今神明始创,及群生最先之祖,都自杳漠,非追想所及,岂复学者通塞所预乎?
夫圣固凝废,感而后应耳,非想所及,即六合之外矣。
无以为感,故存而不论,圣而弗论,民何由悟。
今相与践地戴天,而存践戴之外,岂有纪极乎?
禹之弼五服,敷土不过九州者,盖道世路所及者耳。
至于大荒之表,旸谷蒙汜之际,非复人理所预,则神圣己所不明矣。
况过此弥往,浑瀚冥茫,岂复议其边陲哉?
今推所践戴,终至所不议,故一体耳。
推今之神用,昔之所始,终至于圣人之所存而不论者,亦一理相贯耳,岂独可议哉。
皆由冥缘随宇宙而无穷,物情所感者有限故也。
夫众心禀圣以识,其犹众目会日以为见。
离娄察秋毫于百寻者,资其妙目,假日而睹耳。
今布毫于千步之外,目力所匮,无假以见,而于察微避危,无所少矣。
何为以千步所昧,还疑百寻之毫乎?
今不达缘本,情感所匮,无以会圣,而知取至于致道之津,无所少矣。
何为以缘始之昧,还疑既明之化矣哉。
或问曰,今人云:「不解缘始,故不得信佛」。
此非感邪?
圣人何以不为明之?
答曰:「所谓感者,抱升之分,而理有未至,要当资圣以通,此理之实感者也。
是以乐身滞有,则朗以苦空之义;
兼爱弗弘,则示以投身之慈。
体非俱至,而三乘设;
分业异脩,而六度明。
津梁之应,无一不足,可谓感而后应者也。
是以闻道灵鹫,天人咸畅,造极者蔚如也,岂复远疑缘始,然后至哉?
理明训足,如说脩行,何所不备,而犹必不信终,怀过疑于想所不及者与?
将陨之疾,馈药不服,流矢通中,忍痛不拔,要求矢药造构之始,以致命绝,夫何异哉!
皆由猜道自昔,故未会无言,致使今日在信妄疑耳,岂可以为实理之感哉?
非理妄疑之感,固无以感圣而克明矣。
夫非我蒙,蒙而求我,固宜虚己及身,随顺玄化,诚以信往,然后悟随应来。
一悟所振,终可遂至冥极
守是妄疑,而不归纯,敛衽者方将长沦惑网之灾,岂有旦期?
背向一差,升坠天绝,可不慎乎。
或问曰:孔氏之训,「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仁之至也。
亦佛经说菩萨之行矣。
老子明无为,无为之至也,即泥洹之极矣。
而曾不称其神通成佛,岂孔老有所不尽与?
明道欲以扇物,而掩其致道之实乎?
无实之疑,安得不生?
答曰:教化之发,各指所应。
世蕲乎乱,洙泗所弘,应治道也。
纯风弥凋,二篇乃作,以息动也,若使颜、冉、宰、赐,尹、喜、庄周,外赞儒玄之迹,以导世情所极,内禀无生之学,以精神理之,世孰识之哉?
至若冉季、子游、子夏、子思、孟轲、林宗、康成、盖公、严平、班嗣、杨王之流,或分尽于礼教,或自毕于任逸,而无欣于佛法,皆其寡缘所穷,终有僭滥。
孔、老发音指导,自斯之伦,感向所暨,故不复越叩过应。
儒以弘仁,道在抑动,皆已抚教得崖,莫匪尔极矣。
虽慈良无为,与佛说通流,而法身泥洹,无与尽言,故弗明耳。
凡称无为而无不为者,与夫法身无形,普入一切者,岂不同致哉?
是以孔、老、如来,虽三训殊路,而习善共辙也。
或问曰:自三五以来,暨于孔老,洗心佛法,要将有人,而献酬之迹,曾不乍闻者,何哉?
答曰:余前论之旨,已明俗儒而编专在治迹,言有出于世表,或散没于史策,或绝灭于坑焚,今又重敷所怀。
夫三皇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
尔时也,孝慈天足,岂复训以仁义,纯朴弗离,若老庄者复何所扇?
若不明神本于无生,空众性以照极者,复何道大道乎?
斯文没矣,世孰识哉。
史迁之述五帝也,皆云生而神灵。
或弱而能言,或自言其名,懿渊疏通,其知如神,既以类夫大乘菩萨,化见而生者矣,居轩辕之丘,登崆峒,陟凡岱,幽林蟠木之游,逸迹超浪,何以知其不由从如来之道哉?
以五帝之长世,尧治百年,舜则七十,广成、大隗、鸿崖、巢许、夸父、北人姑射、四子之流,玄风畜积,洋溢于时。
而五典馀类,唯唐虞二篇,而至寡辟。
子长之记,又谓百家之言黄帝,文不雅驯,搢绅难言,唯采杀伐治迹,犹万不记一,岂至道之盛,不见于残缺之篇,便当皆虚妄哉,今以神明之君,游浩然之世,携七圣于具茨,见神人于姑射,一化之生,复何足多谈,微言所精,安知非穷神亿劫之表哉?
广成之言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即《首楞严》三昧矣。
得吾道者,上为皇,下为王,即亦随化升降,为飞行皇帝,转轮圣王之类也。
失吾道者,上见光,下为土,亦生死于天人之界者矣。
大隗之风,称天师而退者,亦十号之称矣。
自恐无生之化,皆道深于若时,业流于玄胜,而事没振古,理随文翳,故百家所摭,若晓而昧。
又劫绅之儒,不谓雅驯,遂令至理,从近情而忽远化,困精神于永劫,岂不痛哉。
伯益述《山海》:「天毒之国,偎人而爱人」。
郭璞《传》:「古谓天毒即天竺,浮屠所兴,偎爱之义,亦如来大慈之训矣」。
固亦既闻于三五之世也。
国典不传,不足疑矣。
凡三代之下,及孔、老之际,史策之外,竟何可量?
孔之问礼,老为言之;
关尹,复为明道。
设使二篇或没,其言独存于《礼记》,后世何得不谓柱下翁直是知礼老儒?
岂不体于玄风乎?
今百代众书飘荡于存亡之后,理无备在,岂可断以所见,绝献酬于孔、老哉?
东方朔汉武劫烧之说,刘向《列仙》,叙七十四人在佛经,学者之管窥于斯,又非汉明而始也。
但驰神越世者众而显,结诚幽微者寡而隐,故潜感之实不扬于物耳。
道人澄公,仁圣于石勒、虎之世,谓虎曰:临淄城中,有古阿育王寺处,犹有形像,承露盘在深林巨树之下,入地二十丈。
使者依图搜求,皆如言得。
近姚略叔父为晋王,于河东蒲坂,古老所谓阿育王寺处,见有光明,凿得佛遗骨于石函银匣之中,光曜殊常,随路迎睹于灞上比丘,今见存辛寺。
由此观之,有佛事于齐晋之地,久矣哉!
所以不说于三传者,亦犹干宝、孙盛之史无语称佛,而妙化实彰有晋,而盛于江左也。
或问曰:若诸佛见存,一切洞彻,而威神之力,诸法自在,何为不曜光仪于当今,使精粗同其信悟,洒神功于穷迫,以拔冤枉之命?
而令君子之流,于佛无睹,故同其不信,俱陷阐提之苦。
秦、之众,一日之中,白起、项籍坑六十万。
夫古今彝伦,及诸受坑者,诚不悉有宿缘大善,尽不睹无一缘而悉积大恶。
而不睹佛之悲一日俱坑之痛,慭然毕同,坐视穷酷而不应,何以为慈乎!
缘不倾天,德不邈世,则不能济,何以为神力自在,不可思议乎?
鲁阳回日,耿恭飞泉,九江虎远江而蝗避境,犹皆心力横,能使非道玄通,况佛神力,融起之气,治籍之心,以活百万之命殊易。
夫纳须弥于芥子,甚仁于毁身乎一虎一鸽矣,而今想焉而弗见,告焉而弗闻,请之而无救,寂寥然与太空无别。
而于其中有作沙门而烧身者,有绝人理而剪六情者,有苦力役倾资而事庙像者,顿夺其当年,而不见其所得。
吁!
可惜矣!
若谓应在将来者,则六十万,命善恶不同,而枉灭同矣。
命善恶虽异,身后所当,独何得异,见世殊品,既一不蒙甄别,将来浩荡,为欲何望?
况复恐实无将来乎?
经云:「足指案地,三千佛土皆见,及盲聋瘖哑,牢狱毒痛,皆得安宁」。
夫佛,远近存亡,有戒无戒,等以慈焉。
此之有心,宜见苦痛,宜宁与彼一矣,而经则快多是语,实则竟无暂应。
安知非异国有命世逸群者,构此空法,以胁异翼善交?
言有微远之情,事有澄肃之美,纯而易信者,一己轮身,遂相承于不测而势无止薄乎?
答曰:今不睹其路,故于夷谓险,诚瞰其途,则不见所难矣。
夫常无者道也。
唯佛则以神法道,故德与道为一,神与道为二。
二故有照以通化,一故常因而无造
夫万化者,固各随因缘,自作于大道之中矣。
今所以称佛云诸法自在,不可思议者,非曰为可不由缘数,越宿命而横济也。
盖众生无量,神功所导,皆依崖曲畅,其照不可思量耳。
譬之洪水、四凶,瞽、顽、象、傲,皆化之固然,尧、舜弗能易矣,而必各依其崖,洚水凶,允若克谐,其德岂不大哉!
夫佛也者,非他也。
盖圣人之道,不尽于济生之俗,敷化于外生之世者耳。
至于因而不为,功自物成,直尧之殊应者耳。
夫钟律感类,犹心玄会,况夫灵圣以神理为类乎?
凡厥相与冥遘于佛国者,皆其烈志清神,积劫增明,故能感诣洞彻,致使释迦发晖,十方交映,多宝涌见,灯王入室,岂佛之独显乎哉?
能见矣!
至若今之君子,不生应供之运,而域乎禹绩之内,皆其诚背于昔,故会垂于今,虽复清若夷、齐,贞如柳、季,所志苟殊,复何由感而见佛乎?
况今之所谓,或自斯已还,虽复礼义熏身,高名馥世,而情深于人,志不附道,虽人之君子,而实天之小人,灵极之容复何由感应,岂佛之偏隐哉?
我弗见矣!
若或有随缘来生,而六度之诚发自宿业,感见独朗,亦当屡有其人。
然虽道俗比肩,复何由相知乎?
然则粗妙在我,故见否殊应,岂可以己之不曜于光仪,而疑佛不见存哉?
夫天地有灵,精神不灭,明矣!
今秦、赵之众,其神与宇宙俱来,成败天地而不灭,起、籍二将,岂将顿灭六十万神哉?
神不可灭,则所灭者身也。
岂不皆如佛言,常灭群生之身,故其身受灭,而数会于起、籍乎?
何以明之?
夫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至于鸡彘犬羊之命,皆乾坤六子之所一也。
民之咀命充身,暴同蛛蟱为网矣。
鹰虎非搏噬不生,人可饭蔬而存,则虐已甚矣,天道至公,所布者命,宁当许其虐命,而抑其冥应哉?
今六十万人,虽当美恶殊品,至于忍咀群生,恐不异也。
美恶殊矣,故其生之所享,固可实殊;
害生同矣,故受害之日,固亦可同。
今道家之言,世之所述,无以云焉。
至若于公、邴吉、虞怡德应于后,严延年、田言、晋宣杀报交验,皆书于魏、汉,世所信睹。
夫活人而庆流子孙,况精神为杀活之主,无殃庆于后身乎?
杀活彼身,必受报己身,况通塞彼神,而不荣悴于己神乎?
延年所杀,皆凡等小人,窦婴、王陵宰牧之豪,贤不殊、贵贱异,其致报一也。
报之所加,不论豪贱将相晋王不二矣。
岂非天道至平,才与不才亦各其子,理存性命,不在贵贱故邪?
然则肫鱼虽贱,性命各正于乾道矣。
观大鸟之回翔,小鸟之啁噍,葛卢所听之牛,西巴所感之鹿,情爱各深于其类矣。
今有孕妇稚子于斯,而有刳而剔之,燔而炙之者,则谓冤痛之殃,上天所感矣。
今春猎胎孕,燔菹羔雏,亦天道之所一也,岂得独无报哉?
但今相与理,缘于饮血之世,畋渔非可顿绝,是以圣王庖厨其化,盖顺民之杀以灭其害,践庖闻声,则所不忍。
豺獭以为节,疾非时之伤孕;
解乂而不网,明含气之命重矣。
孟轲击赏于衅钟,知王德之去杀矣。
先王抚鹿救急,故虽深其仁,不得顿苦其禁。
如来穷神明极,故均重五道之命,去杀为众戒之首。
萍沙见报于白兔,释氏受灭于昔鱼,以示报应之势,皆其窈窕精深,迂而不昧矣。
若在往生,能闻于道,敬修法戒,则必不坠长平而受坑马服矣。
及在既坠,信法能,必超今难。
若缘衅先重,难有前报,及戒德后臻,必不复见坑来身矣。
所谓洒神功于穷迫,以拔冤枉之命者,其道如斯,慈之至矣。
今虽有世美,而无道心,犯害众命,以报就迫,理之当也。
佛乘理居当,而救物以法,不蹈法则理无横济,岂佛无实乎。
譬之扁鹊,救疾以药,而不信不服,疾之不瘳,岂鹊不妙乎?
鲁阳、耿,远祖九江,所以能回日飞泉,虫虎避德者,皆以烈诚动乎神道。
神道之感,即佛之感也,若在秦、赵,必不陷于难矣。
则夫陷者,皆己无诚,何由致感于佛,而融冶起、籍哉?
夫以通神之众,萃穷化之堂,故须弥可见于芥子之内耳。
又虽今则虎鸽,昔或为人,尝有缘会,故值佛嘉运,投身济之,割股代之。
苟无感可动,以命偿杀,融冶之奇,安得妄作?
吹万之死,咸其自己,而疑佛哉?
夫志之笃也,则想之而见,告之斯闻矣。
推周、孔交梦,传说形求实至,古今悠隔,傅岩遐岨,而玄对无碍,则可以信。
夫洁想西感,睹无量寿佛,越境百亿,超至无功,何云大空无别哉?
夫道在练神,不由存形,是以沙门祝形烧身,厉神绝往,神不可灭,而能奔其往,岂有负哉?
契阔人理,崎岖六情,何获于我,而累于神;
诚自剪绝,则日损所情,实渐于道,苦力策观,倾资夐居,未几有之。
俄然身灭,名实所收,不出盗跨
构馆栖神象,渊然幽穆,形从其微,神随之远。
微则应清,远则福妙,盗跨与道,孰为优乎?
顿夺其当年所以超升。
潜行协于神明,神德彰于后身,岂能见其所得哉?
夫人事之动,心贯神道,物无妄然,要当有故而然矣。
若使幽冥之报不如论,则六十万命何理以坑乎?
既以报坑,必以报不坑矣。
战国之人,眇若安期,幽若四皓,龙颜而帝,列地而君,英声茂实,不可称数,同在羿之彀中,独何然乎?
岂不各是前报之所应乎?
既见福成于往行,则今行无负于后身明矣!
见世殊品,既宿命所甄,则身后所当,独何容滥?
经之所奇,自谓当佛化见之时,皆由素有嘉会,故其遇若彼。
今曾无暂应,皆咎在无缘,而反诬至法空构
呜呼!
神鉴孔昭,侮圣人之殃,亦可畏也!
敢问空构者将圣人与?
贤人与?
小人与?
夫圣无常心,盖就物之性化使遂耳。
若身死神灭,但当一以儒训,尽其生极,复何事哉?
而诳以不灭,欺以成佛,使烧祝发肤,绝其《片半》合,所遏苗裔,数不可量。
且夫彦圣育无常所,或潜有塞矣,空构何利而其毒大苦,知非圣贤之为矣。
若人哉,樊须之流也,则亦敛身周、孔,畏惧异端,敢妄作哉!
若自兹已降,则不肖之伦也,又安能立家九流之外,增徽老、庄之表,而照列于千载之后?
龙树、提婆、马鸣、迦旃延法胜山,贤达摩多罗之伦,旷载五百,仰述道训,《大智》、《中》《百论》、《阿毗昙》之类,皆神通之才也。
孙绰所颂耆域、健陀等八贤,支道林像而赞者竺法护、于法兰、道邃阙公,则皆神映中华。
中朝竺法行,时人比之乐令江左蜜,群公高其卓朗,郭文举廓然邃允,而所奉唯佛。
凡自龙树以达,宁皆失身于所谓不肖者之诧乎?
然则黄面夫子之事,岂不明明也哉?
今影骨齿发,遗器馀武,犹光于本国,此亦道之证也。
夫殊域之性,多有精察黠才而嗜欲类深,皆以厥祖身立佛前,累叶亲传世祗,其实影迹遗事,融显,故其裔王则倾国奉戒,四众苦,死而无悔。
若理之诡暖,事不实奇,亦岂肯倾己破欲以尊无形者乎?
若影物无实,声出来往,则古今来者何为苦身离欲,若是之至?
往而反者,宜其沮懈,而类皆更笃乎?
粗可察矣。
论曰:夫自古所以不显治道者,将存其生也。
而苦由生来,昧者不知矣。
故诸佛悟之以苦,导之以无生。
无生不可顿体,而引以生之,善恶同,善报而弥升,则朗然之尽可阶焉。
是以其道浩若沧海,小无不律,大无不通,虽邈与务治存生者反,而亦固陶潜《五典》,劝佐礼教焉。
今世之所以慢祸福于天道者,类若史迁感伯夷而慨者也。
孔圣岂妄说也哉?
称积善馀庆,积恶馀殃,而颜、冉夭疾,厥胤蔑闻,商臣考终,而庄则贤霸。
凡若此类,皆理不可通。
然理岂有无通者乎?
则纳庆后身,受殃三涂之说,不得不信矣。
虽形有存亡,而精神必应,与见世而报,夫何异哉?
但因缘有先后,故对至有迟速,犹一生祸福之早晚者耳,然则孔氏之训,资释氏而通,可不曰玄极不易之道哉!
夫人理飘纷,存没若幻,笼以百年,命之孩老,无不尽矣。
虽复黄发鲐背,犹自觉所经俄顷,况其短者乎?
且时则无止,运则无穷,既往积劫,无数无边,皆一瞬一阅,以及今耳。
今积瞬以至百年,曾何难及,而又鲜克半焉?
夫物之媚于朝露之身者,类无清遐之实矣,何为甘臭腐于漏刻,以枉长存之神,而不自疏于遐远之风哉?
虽复名法佐世之家,亦何独无分于大道,但宛转人,嚣于世路,故唯觉人道为盛,而神想蔑如耳
若使回身中荒,升岳遐览,妙观天宇澄肃之旷,日月照洞之奇,宁无列圣威灵尊严乎其中,而唯唯人群,忽忽世务而已哉?
固将怀远以开神道之想,感寂以明灵之应矣。
仲尼脩《五经》于鲁以化天下,及其眇邈太、蒙之颠,而天下与鲁俱小,岂非神合于八遐,故超于一世哉?
然则《五经》之作,盖于俄顷之间,应其所小者耳,世又何得以格佛法,而不信哉?
请问今之不信,为谓黔首之外,都无神明邪?
为之亦谓有之,而直无佛乎?
若都无神明,唯人而已,则谁命玄鸟,降而生商?
孰遗巨迹,感而生弃哉?
汉、魏、晋、宋,咸有瑞命,知视听之表,神道炳焉。
有神理必有妙极,得一以灵,非佛而何?
夫神也者,依方玄应,不应不预存,从实致化,何患不尽,岂须诡物而后训乎?
然则其法之实,其教之信,不容疑矣。
论曰:群生皆以精神为主,故于玄极之灵,咸有理以感。
尧则远矣,而百兽舞德,岂非感哉?
则佛为万感之宗焉。
日月海岳犹有朝夕之礼,秩望之义,况佛之道众,高者穷神于生表,中者受身于妙生,下则免夫三趣乎?
今世教所弘,致治于一生之内。
夫玄至者寡,顺世者众,何尝不相与,唯习世情,而谓死则神灭乎?
是以不务邈志清遐,而多循情寸阴,故君子之道鲜焉。
若鉴以佛法,则厥身非我,盖一憩逆旅耳,精神乃我身也,廓长存而无已。
上德者,其德之畅于己也无穷,中之为美,徐将清升以至尽,下而恶者,方有自新之迥路,可补过而上迁。
是以自古精粗之中,洁己怀远,祗行于今,以拟来业,而迈至德者,不可胜数,是佛法之效矣。
此皆世之所壅,佛之所开,其于类岂不旷然融朗,妙有通途哉!
若之,何忽而不奉乎?
夫风经炎则暄,吹林必凉,清水激浊,澄石必明,神用则丧,亦存所托。
今不信佛法,非分之必然。
盖处意则然,诚试避心世物,移映清微,则佛理可明,事皆信矣。
可不妙处其意乎?
资此明信已往,终将克王神道。
百世先业,皆可幽明永济,孝之大矣;
众生沾仁,慈之至矣;
凝神独妙,道之极矣,洞朗无碍,明之尽矣。
发轸常人之心,首路得辙,纵可多历劫数,终必径集玄极,若是之奇也。
等是人也,背辙失路,蹭蹬长往而永没九地,可不悲乎?
若不然也,世何故忽生懿圣,复育愚鄙,上则诸佛,下则蜎飞蠕动乎?
皆精神失得之势也。
今人以血身七尺,死老数纪之内,既夜消其半矣,丧疾众故又苦其半,生之美盛荣乐,得志盖亦何几?
壮齿不居,荣必惧辱,乐实连忧,亦无全泰,而皆竞入流俗之险路,讳陟佛法之旷途,何如其智也?
世之以不达缘本,而闷于佛理者,诚亦众矣!
夫缘起浩汗,非复追想所及,失得所关,无理以感,即六合之外,故佛而不论,已具前论。
请复循环而伸之。
夫圣人之作《易》,天之垂象,吉凶治乱,其占可知。
然原其所以然之状,圣所弗明,则莫之能知。
今以所莫知,废其可知,逆占违天而动,岂有不亡者乎?
不可以缘始弗明,而背佛法,亦犹此也。
又以不忆前身之意,谓神不素存。
夫人在胎孕至于孩龆,不得谓无精神矣,同一生之内耳,以今思之犹冥然莫忆,况经生死、历异身,昔忆安得不亡乎?
所忆亡矣,而无害神之常存。
则不达缘始,何妨其理常明乎?
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安知死」?
问事鬼神,则曰:「未知事人,焉知事鬼」?
岂不以由也尽于好勇,笃于事君,固宜应以一生之内。
至于生死鬼神之本,虽曰有问,非其实理之感,故性与天道,不可得闻。
佛家之说众生,有边无边之类,十四问,一切智者皆置而不答,诚以答之无利益,则堕恶邪?
然则禀圣奉佛之道,固宜谢其所绝,餐其所应,如渴者饮河,挹洪流以盈已,岂须穷源于昆山哉?
凡在佛法,若违天碍理,不可得然,则疑之可也,今无不可得然之碍,而有顺天清神之实,岂不诚然哉?
夫人之生也,与忧俱生,患祸发于时事,灾珍奋于冥昧,虽复雅贵连云,拥徒百万,初自独以形神坐待无常,家人嗃嗃,妇子嘻嘻,俄复沦为惚况,人理曾何足恃?
是以过隙宜竞,赊谤冥化,纵欲侈害,神既无灭,灭不得,复当乘罪受身。
今之无赖群生,虫豸万等,皆殷鉴也。
为之谋者,唯有委诚信佛,托心履戒,以援精神。
生蒙灵援,死则清升,清升无已,径将作佛。
佛固言尔,而人侮之,何以断人之佛乎?
其不胜也,当不下坠彼恶,永受其剧乎?
呜呼!
六极苦毒而生者,所以世无己也。
所闻所见,精进而死者,临尽类多神意安定,有危迫者,一心称观世音,略无不蒙济。
所谓生蒙灵援,死则清升之符也。
夫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日昃不遑食,兆民赖之于一化内耳。
何以增茂其神,而王万化乎?
今依周、孔以养民,味佛法以养神,则生为明后,没为明神,而常王矣。
如来岂欺我哉!
非崇塔侈像,容养滥吹之僧,以伤财害民之谓也。
物之不窥远实而睹近弊,将横以诟法矣,盖尊其道,信其教,悟无常空色,有慈心整化,不以尊豪轻绝物命,不使不肖窃假非服,岂非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天下归仁之盛乎!
其在容与之位,及野泽之身,何所足惜,而不自济其精神哉?
远和尚澄业庐山,余往憩五旬,高洁贞厉,理学精妙,固也。
其师安法师,灵德自奇,微遇比丘,并含清真,皆其相与素洽乎道,而后孤立于山,是以神明之化,邃于岩林。
骤与余言于崖树涧壑之间,暖然乎有自言表而肃人者,凡若斯论,亦和尚据经之旨云尔。
夫善即者。
因鸟迹以书契,穷神与人之颂;
缇萦一言而霸业用遂,肉刑永除。
事固有俄尔微感而终至冲天者。
今无陋鄙言,以警其所感,奄然身没,安知不以之超登哉(《弘明集》二)
王孝凤云南即题其尊人菊图 清 · 曾国藩
 押霰韵
累世无咎繇,冤民塞九县。
数罟危众鱼,吞舟不加谴。
王叟邦之良,温恭少侧弁。
狱吏一牵连,秋毫忤雷电。
田甲时见陵,马迁莫相援。
盆底无昊天,戈出摩甸。
万里蒲蛮道,征人泪如霰。
廿载餐毡糜,衣无故时线。
回首望家山,柴桑信所恋。
老松傥无恙,丛菊向谁绚。
有子铿华钟,蜚声震金殿。
武库罗其胸,干将思一剸。
誓上缇萦书,不乘长卿传。
一麾首滇南,征心已如箭。
预想王坦之,初觐怀祖面。
抱持至膝上,悲喜集一见。
万事如浮云,沧海日千变。
独有骨肉离,重逢真可羡。
明岁唱刀环,欢声若雷忭。
归食武昌鱼,比邻张高宴。
凤诏喧里闾,纯孝回天眷。
不学朱寿昌,徒登独行传。
刑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五
刑罚之用。
盖将以革人之心。
劝之于善。
所以小罪轻刑。
以正其失。
大罪重罚。
以励其众。
将刑。
王者为之不举。
以示仁恕之心也。
弃人必于市。
明其罪之死也。
皆欲迁人于善。
岂图断其肌肤。
残其支体。
流其膏血。
尽其性命。
以逞于威怒者也。
三代之后。
五刑之用。
劓刖之属。
最可以为耻于众观者。
则知其所犯。
毁其父母之遗体。
罔不憯痛于心。
犯者不能讳其罪
亦可以永戒其恶。
所谓有耻且格。
及笞杖之法。
易隐其迹。
行乡而无愧。
苟富贵而或得行者。
其暴犯者不以为耻。
诚哉免而无耻。
汉文帝缇萦之一言。
废肉刑用笞杖。
及后笞者多死。
文皇帝视明堂图。
亦轻其罚。
天下之狱几乱。
知刑罚者。
治之具也。
不可暂舍。
然罚无轻重。
杖无大小。
皆成之于胥吏之手。
断之于出没之文。
上之人其知乎。
夫鞫狱之法。
始于疑辨之中。
成于案牍之内。
吏与之者。
舍其罪而彰其是。
其不与者。
除其善而彰其恶。
又复刑律之中。
或一与一夺。
随其取舍。
以为出入。
官必不尽知。
此为弊之一也。
画灰为狱。
誓不愿入。
刻木为吏。
誓不愿对。
狱吏之尊。
声色之大。
桎梏之重轻。
搒掠之多少。
率由其意。
孰可与争。
此为弊之二也。
又或欲其伪而怒其真。
恶其轻而思其重。
或捽其首。
或批其颊。
诟辱殴击
无所不至。
又节其饮食。
严其徽纆。
外残其躯。
内胁其心。
壮士勇夫。
且必流涕。
孤弱之人。
敢不从命。
此为弊之三也。
或上下其手。
以取其信。
或点染富室。
以求资贿。
则众知其非。
不能即止。
此为弊之四也。
具狱既久。
改为疑谳。
远取支證。
广擒党与。
淹延岁月。
以伺赦宥。
此为弊之五也。
捶拷之下。
易以强抑。
人之支体。
顽非木石。
若加其残忍。
取其必然。
诚虽无罪。
百不能免。
盖不胜其楚掠之毒。
宁甘心于一死。
狡猾之吏。
断成其狱。
故戮死之后。
盗自他发。
众方知其无辜。
且桎梏之苦。
笞捶之严。
轻罪者愿重刑而获出。
无辜者畏残害而求死者。
狡猾之所能为也。
即平人孰敢与吏为敌。
公卿尊严。
察视不及。
台寺悬远。
诉讼无门。
死者不可再活。
亲戚焉能申冤。
何以感致和气。
平一水旱。
此为弊之六也。
复有众皆知非。
难加以法。
当炎酷之时。
秽其傍而成其疾疫。
夺其饷而致其饥饿。
圜扉严邃。
守者罗列。
亲戚之人。
胡能知其食与不食。
渴与不渴。
但成其困。
以取其毙。
此为弊之七也。
外府法司
又为不道。
或土囊以镇其腹。
或湿纸以蒙其面。
拘录所至。
号呼莫闻
瞑然而去。
孰知其由。
东海误杀贞妇。
致三年之旱。
今天下之刑。
昼常雨血。
尚未足以泄其冤愤。
且刑罚者。
远于人。
非近于人。
犯之者。
皆自求之也。
非刑之就于人也。
皆人就也。
上自天子。
下至庶人。
若为不道。
必归于法。
故商辛夏桀
悬首于白旗。
此天子之刑也。
则公卿之下狱。
黎庶之就戮。
又何足道哉。
是知上下皆有分。
故君子常怀畏惧。
夫厉声变色。
扬眉张目。
乐刑罚以毒物之性命。
殆非人类信豺狼之心也。
曾子曰。
如得其情。
则哀矜而勿喜。
于定国每岁决狱。
先自流涕。
悲哉仁者之心。
深知刑狱之本。
所以卫人。
非以虐人也。
今天下之大。
九州之众。
一岁决狱之多少。
皆由吏议。
岂能尽平。
莫若重明桎梏笞杖重轻之制禁。
计日月之远近。
寒暑静温。
其所处饘粥每给其饥渴。
决罪遍求于刑律。
察词必尽于疑辩。
庶几少塞其弊。
当不滥于无辜。
成王者之理。
青田诔辞 元末明初 · 刘基
曹为娥姓氏,氏曹几千许。
娥为曹氏女,女行千万夥。
娥游千百载,娥孝人谁伍?
前或儗缇萦,月轮比萤火。
后或配朱娥,雷门持布鼓。
肫肫孝娥仁,荆璞匪丸玞。
卓卓孝娥行,轰烈同雷斧。
虽存绝妙词,莫写娥心腑。
究竟哀慕衷,可接姚江武。
因悲世生女,缓急真无补。
抚摩鞠育恩,岂异娥家父。
总角至娥年,醇驳难为数。
调铅难画眉,心望事豪府。
父馀寸累资,迭妆恣缠裹。
父窘赔嫁奁,向隅泣受苦。
顾耀绮罗颜,那管亲割股。
嫁后父有家,犹勤挈筐脯。
嫁后父伶仃,怕见恰如虎。
种种佻达状,世态不如古。
娥庙此女祷,娥神谅必吐。
愿娥弗受生,免蔑娥江浒。
寄柬王一元美二首 其二 明 · 皇甫汸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皇甫司勋集卷二十二
闻尔閒居日,悲来赋未成。
候门无杂吊,西坐有馀情。
淮水流难涸,虞丘树易惊。
上书恩不贷,感泣谢缇萦